苏印絮秉着一口气撒野,浑身舒爽,围着楚家庄绕了一圈,但心里仍旧疑惑:“这府上究竟发生何事,能请动百年前数一数二的仙门子弟前来助阵。”
苏印絮顶着那身衣裙一边思量,一边溜达,也没人敢靠近她,途径今日出来的院子时,发现青山派弟子都在院内忙碌,她溜进院内才发现院内被设置了护灵大阵,当中又嵌套了若干个引灵阵,引灵阵的核心是一个纸扎小人与一香炉捆在一起。
从前她便不善阵法,但尤其擅长巫术和卜卦,这青山派以往作派可是尤为忌讳她这一身巫术,没想到不过百年,这仙门第一的门派竟然也会让自家弟子用上这“上不得台面的邪术”,而她本人正是这“邪术”的开山鼻祖。
她快步走入阵法中,趁着仙师们都专心布阵,抄起一个纸扎小人和香炉,发现这捆绑方法极为潦草,威力不足,难怪要同时准备那么多个妄想以量取胜,倘若是微弱邪祟也勉强尚可,可要不是邪祟而是怨气那就不好说了,呵,不过她都重生了应该没那么倒霉吧!
趁无人在此,她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到香炉中,等裴子冲过来时,她正好放回。
“哎呀,你这女娘,怎可动这些,快些离开。”裴子冲是同情苏印絮的,但不代表这个有特殊嗜好的女子可以轻易动他们精心准备的法器,万一触到哪里,阵法失效就不好了。
“嘿嘿,仙师,你们这小人我也会做,我就看看,而且我做的小人可比你们做的好多了。”苏印絮说罢笑着跑开。
裴子冲被气到,沈念厘朝他摆摆手,道:“楚芙娘子,也是可怜人,只要不影响阵法,即可。”
目前苏印絮对楚家庄的人没什么好感,只是想到这楚芙平日里时常被人骂下作胚子,处处受人白眼,有些同情,更何况她始终没法看着青山派的弟子出事。
“楚娘子,仙师可说了,闲杂人等不要在这晃来晃去,请吧!”四处寻人的王婆子阻了苏印絮继续闲逛的路。
反正苏印絮想找个地方待,正好有人带路。
王婆子领着她七拐八拐,终于到了个尘土飞扬破旧不堪的院子,她抬眼一看,行吧!好歹是一间完整的屋子。
苏印絮刚进屋子,王婆子便将门扣上,苏印絮冷哼一声。
她刚重生,不确定自己的神魂和这身体到底匹不匹配,索性盘腿打坐,不曾想这一坐便是一天,这楚芙修为确实少得可怜,即便同为女子,这底子也是极差。
如今,她一介凡人之躯,只是打坐一整天便全身乏力,头晕目眩,甚至无法思考,她全归结于底子差,直到腹内传来声响,才反应过来,饿了。
此刻有人大力推开门,一个娇俏小娘子提着个篮子进了门,神色慌张且极为小心地放下篮子,一言不发紧张地退去迅速合上门。
苏印絮心情很复杂,就算楚芙好女色,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,更何况,这里头早就换了芯。
篮子内缺口的破碗里只见几根菜叶子盖在米饭上,着实磕碜。
谁能想到曾经被天下人惧怕群起而攻之的瘟神,如今是这幅惨样,在这里吃着别人的残羹冷炙,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。
到底是没辟谷,叹气后耐着性子吞下这些饭。
稍微掩着的门外,听见一名家仆大声嚷嚷:“香雪,你怎么还坐在门口等着,难不成是在等着给这尊大佛收碗?”
门口的女声应道:“小声点,王婆子说这可能是断魂饭。”音量减小,苏印絮听不太真切。
家仆一听便来了兴趣,啐道:“真晦气!”
苏印絮听到这,直接整个身子倚着墙,靠近门缝竖着耳朵,边听边吃。
这名叫香雪的女子抱怨道:“谁说不是呢,自从里边这个来了以后,咱们这还太平过吗?这不,最近人心惶惶,夫人中邪到现在都没醒呢。”
夫人?中邪?
难怪青山派弟子用巫蛊之术了。
中邪之人基本上就是招惹到某些东西的禁忌,邪祟污秽之物入体,倘若没法解决源头,轻则终身发疯生病,重则直接嗝屁,常人遇到基本求神拜佛,能遇着几个江湖术士就算不错,但有能耐请到仙友来帮忙,存活几率还算大。
这东西对苏印絮来说可算亲切,毕竟从前这些从不离身,霉运天天缠身,她早就习惯了。
不过,这东西弄不好,可是会被祸害的。
再者,他们口中的夫人,不会是,一开始她睁眼那屋里床上的“尸首”吧!
家仆幸灾乐祸道:“香雪,听说有邪术是可以将一个人所中之邪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,你说,里面这位不会就是那个替死鬼吧!”“可别,闭上嘴吧你,大小姐那心思早叫仙师们看个明白,这节骨眼上,可不敢那么直白的说,就是好歹,这里面的不也是人命一条么。王婆子说那叫一命换一命。”
家仆卡了一口痰,道:“行了行了,主家的事情,我们做下人的不可非议,她怎么还没吃完,吃得可真慢!这天都要黑了,听闻仙师们可是交代入夜不许大家出门,吓死个人。”
苏印絮心道:“你们这一唱一和早聊完了,还美名其曰不可非议,啧,不愧是楚家庄的人,蠢笨如猪。再者,那邪术?有意思。”
苏印絮抬着碗筷,提起脚朝着门就是一踢,掩着的门瞬间从里被踢开,这声巨响将门外二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。
“吓着小爷我了,你。”家仆下意识破口大骂。
只见苏印絮抬脚就踢到家仆下腹,他脸色霎时扭曲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“小爷?你算哪门子的小爷?”
苏印絮转身将手上的碗筷送到香雪手上,道:“多谢。”
香雪吓得愣在原地,回神后福身收拾完篮子离开。
待人走后她继续打坐冥想,谁知,这一夜还不到天亮,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就将她从冥想中拉了出来。
苏印絮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嚷嚷:“必须弄死她,要给女公子报仇。”
“都是她,要不是她,我家娘子怎会出事!”家仆婆子一堆人涌入小院,她当即被人簇拥着,都不用她用力,于是就顺从地离开了院子。
苏印絮首先想到的是,那几个仙门子弟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!
百年前恨她的人都称她是巫蛊邪术的开山祖师爷,就因太了解,她才担心青山派做的那光有架势的破东西,倘若招来的邪祟没被小香炉锁住,施术之人极易遭到反噬,后果不可估量。
到了楚夫人的院子,她发现入夜后的人可不比白天少,多数身着单衣,甚至衣衫不整,头发散乱,似是被临时抓来的,这些人叫嚷着,啜泣着,神色中满是惶恐,楚员外终是没了白日的装模作样,苏印絮踏入这个院子,楚员外红肿的双眼便怨恨地瞪着她,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。
地上躺着的人不是楚娴又是谁,整个人的脸色苍白无生气,若不是隐约看到胸口略有起伏,苏印絮真以为这地上是具尸体。
沈念厘侧身和几名青山派弟子低声交流,面色凝重,交谈却漏入苏印絮耳中。
“……和夫人一样,中邪。”
“这术法本就以生人为引,我们几人四散于院中就是为将楚夫人中邪源头引出,可阵法生效后,不久就在前厅发现女公子躺在地上。”
楚娴不愧为美人,就算是中邪风采也丝毫不减,只不过,指甲全黑了,白日里娇艳欲滴的红唇在夜里衬得她愈发诡异。
苏印絮正细细查看,一旁的楚员外突然冲了过来,手携一尊香炉,竟是阵法中绑着纸人之物。
沈念厘眼明手快击落香炉,但纸人最终还是与香炉分离,抛出阵外。
楚员外厉声怒喝道:“我家娴儿如今这模样,我就是要教训教训她!你拦着我做什么?”
裴子冲蹙眉说:“糟了。”杜弦立即布阵将阵外分离的纸人和香炉控制住。
苏印絮躲到青山派子弟身后,探头说道:“你女儿中邪,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沈念厘白天看着苏印絮在前厅大闹一场,后又听说不少关于这位女娘夸大其词的传闻,便生了不少同情,忍不住开口:“楚员外,这位女公子中邪并非人为,更像是邪祟导致。”
楚员外胡子轻颤:“你们知道什么,她整天沉迷女色,要么就痴迷邪术,整日阴阳怪气,定是她做了什么!”
沈念厘有些为难,回头看了一眼苏印絮,道:“即便如此,员外你并无证据,楚娘子……”
“证据,是吗?我倒下的女儿本人就是证据。”楚员外认定苏印絮就是坑害楚娴的幕后黑手。
这都多少年没人这么夸她了,她要这么有能耐,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。
苏印絮不跟他多计较,略一思索,把手伸到楚娴怀里,摸了摸,竟然摸到一样东西,拉出一看。
刹那间,心下了然:“你不作死,谁作死?”
沈念厘等人见苏印絮掏出的东西,也明白了原因。
联想到今日前厅的荒唐事,前因后果也不算难猜:楚芙早前就对楚娴有过冒犯,两人结怨已久,正好楚夫人意外中邪请了仙师们来除魔卫道,偷鸡不成蚀把米,楚娴一点好处没捞到还惹了一身腥,因仙师们交代过晚上不能外出,所以楚娴就想引楚芙外出,楚芙平日素爱巫蛊之术,要能得到一个仙师们做法的小玩意儿,必能将她从院中引出,届时楚娴自然大仇得报,可这小玩意儿不是普通物件,而是青山派专门修习巫蛊之术的弟子特别制备,加上生人为引,就能最大程度引诱邪祟,楚娴不是修道之人,不明白当中道理,便直接将此物从阵法中拿出,在院子里还没什么,因为有环环相扣的护灵大阵,但出了这阵,毫无防备之力的楚娴就是个明晃晃的活靶子,招摇至极!